绿葡萄最好吃

【元与均棋】 去春天



*私设很多,是he,但也许要慎戳

*别骂我


徐均朔记得那天很冷,他陪郑棋元走出门诊楼,天气预报说寒流自东北来,落到北京似乎没有缓和的意味。徐均朔赶忙把郑棋元的羽绒服帽子扣上,帽子边缘的绒毛被风吹起刮过他的脸颊,还没完全冻僵的皮肤上有一丝痛感。又赶紧拉过郑棋元的手塞进自己口袋,没什么眼光需要顾忌,精神科医院,最不缺的就是所谓异类。


摸不准郑棋元是想走路还是打车,只好先带着人往外走。郑棋元的大半张脸被口罩遮住,再加上帽子,丝毫看不出任何情绪。每次复查结束都是郑棋元最沉默的时候,无论好还是坏。这次似乎好了一点,郑棋元允许徐均朔独自进去和医生聊了几句,医生也带着笑,说郑先生的焦虑好了很多了,抑郁倾向虽然没有减淡,但这是冬天的常事,也许到了春天就好了。但要注意换季的时候,情绪会很敏感。然后是照例的,多晒太阳少抽烟,酒可以喝一点,保证睡眠最重要。


这些话徐均朔听过很多遍,但都是郑棋元转述给他。他知道郑棋元不会瞒他,但也不一定做得到就是了。


快走到大门口的时候,郑棋元终于松开了紧攥的拳头,在口袋里轻轻握住徐均朔的手,指尖很凉,被徐均朔一把攥住。

“朔朔,我想抽烟。”


徐均朔激动得近乎哽咽,强忍着眼泪说好,我们去那边。两个人在垃圾桶旁边站着,郑棋元惯用右手抽烟,但此刻右手被徐均朔牵着,左手以一个别扭的姿势从右边口袋里掏出烟盒,徐均朔从烟盒里拽出打火机,替他点了烟。


这是此前从没有过的,郑棋元从前复查完只会沉默着一直到家,把自己锁在屋里抽很多烟,喝掉大半瓶红酒借着酒劲睡去。醒来时多半已经深夜,去敲徐均朔的房门,说吃饭吧。徐均朔不敢在客厅等他,怕他还没调整好不想见人,也不敢睡,只好在屋里写些东西。记录完郑棋元的变化,徐均朔会接着写写给郑棋元的剧本。


徐均朔和郑棋元本来不必有这么多交集。郑棋元是剧院台柱子,徐均朔是实习生。院里很久没有实习生了,没有编制无法转正,活多钱少,实习经历拿出去也并不是多么响亮的名号。但徐均朔一不为钱二不为编,来面试的时候刚拿到保研名额,直言没有工资也行,房子都租好了。音乐学院第一名,教授亲自写了推荐信,剧院领导不仅没理由拒绝,甚至偷偷开心了很久。


那时候徐均朔对郑棋元的印象还仅限于教科书和演员表上的名字。郑棋元演的剧不算卖座,也几乎不会去巡演,在上海上学的徐均朔,只在视频里看过几个片段。


徐均朔几乎是对郑棋元一见钟情的,一次彩排,徐均朔被叫去拍点花絮。郑棋元踩着下午两点来的,和其他人热热闹闹地打招呼,看见徐均朔,快乐的情绪里带了点疑惑,问这小孩谁呀。


一旁的刘岩过来介绍,说这是徐均朔,新来的实习生,来了俩礼拜啦,你一直不来,就没见着面。


郑棋元有些不好意思地,先看向刘岩说了句我请了假嘛,又转向徐均朔,主动伸出手,客气又温柔地说你好,我是郑棋元。直到此刻徐均朔还没什么其他想法,沉浸在郑棋元本人真的很帅以及自己又认识了一个大前辈的喜悦之中。


彩排开场,郑棋元第二幕才上,是男二,角色是个爱而不得的人,和所爱之人经历生离,十几年里靠着那点爱意勉强度日,因为岁月的摧残判若两人,却在最后目送好友与她终成眷属。他祝福他放手,却始终无法迈过自己心里那一道坎,直到最后将生命献给事业。


郑棋元一开口徐均朔相机都拿不稳了,不是没看过动人的剧,但郑棋元几乎把自己融进角色里了。声音是哑的,眼神比冬天的雾还要暗,明明没换衣服,看起来却瘦削又绝望。徐均朔咬着牙按下快门,眼泪不自觉地流。直到这幕结束,郑棋元也像卸了力似的,直接坐在了地上。


一旁的刘岩赶紧跑上去和他说话,女主也过去安慰。徐均朔靠近了一点,听见刘岩说,就不该让你演。郑棋元无神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又是平常的模样,搭着刘岩的肩膀站起来,故意大声地说哎呀没事,太入戏了。刘岩也露出笑意,指着徐均朔同郑棋元开玩笑,你看你,把人家演哭了。

徐均朔有些不好意思,转过身想擦眼泪,结果郑棋元径直跳下舞台站到他面前,捏着他的肩膀说诶哟均朔是吧,别哭了别哭了,我知道我演的好,也不用这么捧场。


一句话把在场的人都逗笑,这事算翻篇了。


在徐均朔这没翻篇,后来的彩排里再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但徐均朔却念念不忘。他们搞艺术的最崇尚瞬间感觉,徐均朔确认了自己是真的喜欢上了郑棋元,旁敲侧击得到了郑棋元仍是单身的消息,便不顾一切地要向着郑棋元心里走去了。


理想很勇敢但现实很怂,徐均朔再怎么说也是刚来,本职工作已经足够繁琐,剩下的时间只够他悄悄给郑棋元的保温杯添满热水。还没等他想好下一步计划,郑棋元就推开服装间的门,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徐均朔正蹲在地上整理衣服,以为是服装师来催,也没回头就喊着姐姐别急马上就好了。


“均朔,谢谢你的热水。”


徐均朔这才慌慌张张地站起来,还差点扭了腰,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他以为郑棋元不会发现的。郑棋元的笑意深了几分,对暗号似的问他,晚上一起吃饭吗?


后来他们愈发亲密起来,同进同出,有时候郑棋元忘了点外卖,徐均朔也会记得点一份不加金枪鱼的金枪鱼沙拉给他。一来二去徐均朔是不是喜欢郑棋元没人知道,但郑棋元对徐均朔偏爱倒是人尽皆知了。有几个同郑棋元认识了很久的女演员打趣他,带坏小孩子。郑棋元笑着瞪人说别瞎说,均朔是个好孩子。


许是一个多月的亲密给了徐均朔错觉,徐均朔已经盘算着要在演出结束那天向郑棋元告白了,却冷不防被刘岩叫出去聊天。


刘岩算是徐均朔半个师傅,平时没什么辈分,也教了徐均朔很多东西。此刻却是从未见过的严肃,长叹了口气。

“均朔,棋元怎么闹我管不了他,但你不能陷进去,别去招惹他。”


“岩哥我……”


“你也不用瞒我,从棋元第一次排练完你看他的眼神就不一样了,那时候我以为没什么,毕竟这么多年喜欢棋元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我认识棋元十几年了,他对你好,是因为你真的优秀,没有其他原因。均朔,这句话也许很伤人,但我一定要说,你们不可能在一起的,这一步一旦迈出去,你和棋元的关系,就永远不可能挽回了。”


刘岩回去了,留徐均朔一个人在走廊发愣。他对郑棋元也喜欢自己这件事毫不怀疑,毕竟眼神骗不了人,他们一起吃过的饭逛过的街,除了彼此没人知道。但刘岩这样说,一定有原因。徐均朔想起第一次彩排时郑棋元的晃神,想起他和郑棋元聊了很多却从没听过郑棋元的过去,想起郑棋元总是穿长袖,说是为了遮纹身,但其实真的没人在意。


徐均朔第一次觉得爱郑棋元好难,不是他不够爱,而是忽然发现郑棋元离他好远。

徐均朔放弃了演出结束的告白计划,却在庆功宴的时候故意喝醉,缠着郑棋元不放手。郑棋元也喝了不少,话都变多了。刘岩说要送郑棋元回去,被他拒绝,悄声说我有分寸,便拽着徐均朔上了车。


徐均朔本来在郑棋元家的客厅安静坐着,结果忽然酒劲上头,趿拉着拖鞋跑到卫生间,从背后搂着正在洗脸的郑棋元,前言不答后语地,说郑棋元我好喜欢你。


郑棋元慢慢地擦干了脸才回答他,我以为你忍得住。


“讲道理根本忍不住,谁能忍得住啊,我太喜欢你了,最最最喜欢你。”


郑棋元哄孩子一样把人又带回客厅,撸起半边袖子露出布满小臂的纹身,指着纹身下面那些浅浅的伤痕,一字一句地和徐均朔说,朔朔,你不是想知道我的秘密吗,我讲给你。


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爱情故事,不过是郑棋元刚在北京站稳脚跟时,稳定的恋情被家里发现了。母亲嚷着要他回家生子,他做不到,结果没几天就收到母亲卧病在床的消息。男朋友因为不堪压力而提出分手,那段时间的郑棋元为了糊口,白天若无其事地去排练,晚上靠烟酒度日,常常睁着眼睛看到天亮。有时候做梦,梦见母亲朝他嘶吼,他一句话也说不出。也偶尔会梦见同前任安稳度日,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也不想分清。如果不是刘岩某天晚上路过他家一时兴起想约他喝酒,恐怕郑棋元熬不过那个冬天。


诊断书上的重度焦虑和重度抑郁异常刺眼,医生没劝动他住院,只好开了一周的药,叮嘱他不许多吃,定期来复查。郑棋元的焦虑来自对母亲的愧疚和对爱情的怀疑,那个年代还没有平权一说,郑棋元常常站在窗边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病。


好在郑棋元意志力坚强,药物会影响他演戏,吃得断断续续。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就逮着什么都往胳膊上扎,留下的疤痕被纹身盖住。阳台被他摆满花花草草,走过去的时候也不会想着自杀了。


到了春天,郑棋元以为自己好了,母亲的病情稳定下来,渐渐不再逼他。前任也断了联系,再无交集。结果去复查的时候医生说,郑先生,你要走出来。


郑棋元想问我还要怎么走出来呢,是要逼着自己回忆,还是要强迫自己不再焦虑。他发作就吃药,努力工作努力过好一个人的生活,还不够吗?


但他没有说,只是点点头,说我会尽力。走出诊室郑棋元坐在椅子上发呆,不知道下一步要去哪。旁边一位上了年纪的阿姨问他怎么了,他说不出话,一个字都说不出。阿姨瞥见他的诊断书,从包里掏出一个黄色的塑料小狗,塞进他手里,说孩子,不要做傻事。


郑棋元把自己关进洗手间嚎啕大哭,哭到没力气的时候他想算了,他不想走出去了。如果人生是一个牢笼,他不去尝试挣脱,可能就不会痛。


故事讲完,郑棋元没什么感觉,徐均朔却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郑棋元伸出手,抹掉徐均朔的眼泪,安慰他说没事,过去了。但你知道了,不是我不爱你,是我没有能力爱你。

昏睡过去之前徐均朔想,还好,还好这个故事他是从郑棋元嘴里听到。


结果之后的一周徐均朔都没见到郑棋元,发微信也不回。起先以为是郑棋元要调整一下情绪,后来才愈发觉得不对,去问刘岩,刘岩不知道那晚的事,倒比他还惊讶似的,说你不知道吗,棋元去参加音乐剧进修班,要半年。


进修班就在城市北边的大学上课,但徐均朔平时要上班,想尽办法弄到了课表,周末去堵人。下了课的郑棋元看见徐均朔也不惊讶,笑着说均朔来啦,请你吃饭啊。


如果不是徐均朔确信自己没有失忆,他几乎都要以为他和郑棋元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了。他不敢问,郑棋元就一直假装无事地请他吃饭,但仍旧微信不回,电话不接。


等到快要入冬,徐均朔终于忍不住,请了一天假去郑棋元家堵人。偏偏撞上郑棋元被病症侵袭,酒瓶落到地上满是碎玻璃。徐均朔在门口听着不对,一个劲儿砸门,喊着郑棋元你不开门我报警了。


门才被打开,郑棋元头发被他抓得很乱,眼底猩红满是血丝,脚边还有没清理干净的玻璃。徐均朔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郑棋元,咬着牙跟自己说要冷静,轻轻关上门,说棋元你坐,我打扫一下。


郑棋元径自进了屋甩上门,留徐均朔一个人在客厅,扫干净了玻璃,倒了堆满烟灰缸的烟头,还在沙发缝里找到了被郑棋元藏起来的裁纸刀。

徐均朔就一直坐着,没有吃饭,什么都没做。他一点一点回忆着他和郑棋元的过往,虽然只有几个月,但对他来说应该是戏里的高潮一幕,比此前的二十几年都要重要。


郑棋元多好啊,会带他吃饭,虽然自己吃素但会给他点糖醋排骨。会教他音乐剧的一切,会陪他去查资料做研究,也会托关系要到一票难求的戏票,邀他一起去看。


郑棋元多好啊,即使那样地想要拒绝他,却从不忍心当面同他讲,只等他自己放弃。


郑棋元多好啊,那样柔软的、布满伤痕的一颗心,愿意为了徐均朔而心动,哪怕一秒也是用尽了力气。


等郑棋元逼自己吃了药睡了一觉起来,发现徐均朔还没走的时候,诚然是惊讶的。徐均朔显然是哭过,站起来小声地问他,棋元哥,要吃点东西吗。


他们去吃了火锅,隔着蒸腾的热气,徐均朔把煮好的娃娃菜夹进郑棋元碗里,郑棋元戳了几下,低着头不看他。


“均朔,你真的不怕吗?”


“你是郑棋元啊,我怎么可能会怕。”


他们在冬天的伊始牵手,约法三章,徐均朔要求陪郑棋元去复查,郑棋元的条件是复查的时候徐均朔不许多话。


第一次, 医生看着门外探头探脑的徐均朔,很是开心地问,郑先生,那是你的朋友吗?


郑棋元摇头说不是,然后起身关了门。


后来徐均朔习惯了,郑棋元复查之后都要独处,平时可以管他抽烟喝酒,但那一天不可以。徐均朔不急,他想总会好的,就算不好,也没关系。


只有这次,复查结束,郑棋元居然问了他,说想抽烟。


没人能感同身受徐均朔的激动,回家的路上徐均朔叫了外卖,哄着郑棋元喝了粥又喝了牛奶,郑棋元主动说吃半片药吧,徐均朔说不要,我先抱着你睡,睡不着咱们再吃药。


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隔天徐均朔收到医生的微信,短短的一行字。


徐先生,郑先生在慢慢痊愈,谢谢你。


郑棋元也照例复述医生的建议给徐均朔听,虽然徐均朔已经听了一遍。说到换季要格外注意的时候,徐均朔欲言又止。


“怎么了朔朔?”


“棋元,过阵子我带你去福州玩吧。”


“怎么忽然要去福州?”


“等你到了福州,福州就已经是春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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